张翊想了想,缓缓答道:“圣贤有云:‘君子不器。’修身践行集道德仁义于一身,明达天地万物,文武兼具,通才达识,不能如单一器具一般,局限于一技一艺。”
沈念卿听闻此言,收敛神色,心中对张翊的答案甚是满意,不过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缓缓点头道:“很好,然也!”
沈念卿此人就是如此,似乎天下大事没有什么能让他惊讶半分。
而且他平时与人和善,说话也不多说,但开口总能说出关键的话,可以说是将先贤所说的‘敏于事,慎于言’做的极好了。
众人在前游玩,颜陌和南宫治二人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二人内力何其深厚,弟子们的言语当然一字不落的听在耳中。
南宫治嘿嘿笑道:“翊儿这孩子如何”
颜陌开口答道:“如果一个人只专注于雕刻或者砍柴,固然能将其做的很好,但最终也只能是一个器。”
“如果又能对别的事务有所关心并有相关见解,乃君子之始。有了见解和判断,在遵循自身良知和勇气,去做事情,便不会因为只了解一把刀的知识,而被别人当做一把刀去使用。”
“因此聪明的人,往往不会把自己变成一个器具,只做固定的事!”
南宫治笑了笑,继续插着袖子道:“是啊,他小小年纪便能有此认知,并也照此做的很好,殊为不易。学而不思则罔,有些小家伙学习了知识,却不加以思考运用,只是在做无用功罢了。”
只见南宫治忽然转头嘿嘿笑道:“师兄,你瞧翊儿这孩子,如此看来,还是我的眼光好啊。”
颜陌听后,撇了撇嘴道:“那你为何不收他为弟子”
其实颜陌是很希望南宫治能收张翊为弟子的。南宫治此人年轻时也曾意气风发,只不过当年一件事后,整个人大变了个样,整日这般除了在自己面前能严肃一些,平日里便嘻嘻哈哈没个正形……
并且这些年过去了,都未曾娶妻,也从不收取弟子,颜陌心想,倘若如此下去,恐怕师弟真的要孤独终老了。
南宫治摇了摇头道:“咱们南院规矩甚多,倘若太平盛世,我南院之教化固然是好,可如今这世道,入我南院,反而要束手束脚了。”
颜陌瞥了南宫治一眼,悠悠说道:“可我见张翊这小子喊你先生的时候,你心里高兴地紧嘛。”
南宫治听闻此言,直笑的合不拢嘴,随即叹了口气,说道:“这小子知书达理罢了,我这一身本事传授与他,便不至于死了带进黄土了。如此一来,是不是我的弟子,倒也无所谓了。”
嘴上虽如此说,但心里却不如此轻松,非不愿收张翊为弟子,而是不能也不敢如此!
心想至此,南宫治叹了口气,转身对颜陌行礼道:“师兄,我有些不舒服,便先回去了。”
这些年的师兄弟,颜陌对南宫治还是极其了解的,当下陌摆了摆手,也不再言语。看着这些弟子,颜陌摇了摇头,虽然想起一人,眼前一亮,随后摇了摇头,暗叹可惜…
沈念卿临近傍晚,方才带众位师弟回山,众人三三两两散去。张翊正往回走着,忽的眼前一亮,随后面带笑意大步走去。
行至那人身前,张翊笑道:“王兄,怎么有空在此候着啊”
那人尚未回答,便听得路过的南院弟子接话道:“他怎会没空,来咱南院几年,读书什么的从来都是垫底,张师弟,你觉得这种人会有什么忙的哈哈哈...”
张翊皱了皱眉头,脸上有怒色显现,刚要发作说些什么,只听那人说道:“张兄,无妨的。”张翊听到他的言语,冷哼一声,这才作罢。
此人名叫王乾,比起张翊年长几岁,也不是南院的入门弟子,只是来南院学习的学生而已。
王乾还是比较奇怪的一个人,用他的话来说,道理不是用来听的,而是用来做的,倘若做不到,懂与不懂便没什么不同。
每有辩论,他所说言语,只说自己能做到的,因此考核成绩经常不理想,但他自己却不以为意。
就这么个一个人,整个南院有很多弟子嘲笑他,不过,他却是张翊在南院除了大师兄外,唯一的一个朋友了,因为此人从不作伪,还很贴近张翊的父亲所说的那句‘言行一致’了。
王乾向张翊拱了拱手,说道:“张兄,在下是来请辞的。”
张翊一愣,忙问道:“这是为何,难道是因为这些人的言语,让王兄不舒服么”
王乾听闻此言,哈哈大笑道:“我岂会在意这些言语来,咱们边走边说。”
只听王乾继续说道:“我离开此地,实是因为此地不适合我,儒家教化只能律己,不能御人,此道非我所愿。我在这里几年了,修心已久,是时候出去寻找我自己的路了。”
说道此时,二人已行至王乾的住处,王乾停下脚步,转头对张翊笑嘻嘻说道:“张兄,你且先等我一会儿。”说罢,不等张翊说话,便匆匆进屋去了。
只不一会,就瞧见王乾拎着两个小壶出来,只见他左右瞧了瞧,然后将其中一个递给张翊说道:“来,陪我喝酒。”
张翊此时不过十四岁,照南院的规矩,弟子未曾及冠,是不准许喝酒的。当下张翊连连摇头说道:“不行,这要是给发现,定要罚我了。”
王乾翻了个白眼,管他作什么,这就当是给我的送行酒,再说了,我不是南院正式弟子,你也不是,咱们也不算犯了规矩。
张翊本就不想拒绝,听王乾如此一说,眼睛一亮,忙说道:“没错没错,如此说来确实不算犯了规矩。”当即接过王乾递过来的酒壶。
王乾年纪稍长几岁,倒也偷摸着喝过几次酒了,张翊却是从来没喝过酒,当下二人碰了一下,王乾大喝一口,道了一声:“好!”
张翊见状,也跟着学样,一口酒下去,可还没下肚,便脸有些许涨红,急忙张口道:“好辣!”
一旁的王乾瞧着,哈哈大笑道:“你这模样,哪里像个男子汉大丈夫!”随后又跟张翊碰了一下。
这次张翊学乖了,只是抿了一小口……
王乾瞧他如此,也不勉强,反倒是张翊心中犯嘀咕,酒这东西到底有什么好喝的......
第二日清晨,张翊迷迷糊糊起来的时候,发现天色已大亮,心下一咯噔,暗道糟糕,昨夜迷迷糊糊的,这下怕是要过了早读了,当下赶忙奔去书堂。
到了书堂,只见大家坐的整整齐齐,眼下却是迟到了。不过瞧见今天是先生南宫治授课,而不是掌门,顿时松了口气。
只听南宫治说道:“张翊,今日迟到,罚你将论语抄十遍。”张翊听闻此言,心中暗苦,不过想着还好先生不知道我昨晚喝酒了。
其实南宫治只是假装不知,昨晚瞧见这两个孩子偷着喝酒,好像自己与师兄弟们小时候一般,因此非但没有前去制止,看到张翊一口酒辣的脸色涨红,还偷着笑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