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澈捻了捻钝箭快被磨秃的羽毛，心念一动，背过身去，抬臂向后一投，“哐啷”一声不大不下的脆响，羽箭入壶。
“好！真厉害！”一阵潮水般的赞叹之声响起，无论男女老幼莫不大开眼界，纷纷为她鼓掌，这可比睁眼投中难多了。
摊主是个大气的，连连竖大拇指之余，爽朗道：“姑娘投壶的技术真是神乎其神啊，按照规矩，姑娘可以选三个礼品。姑娘您看好哪几个？都可以带走！”
殷澈不想要三个，她最喜欢的泥娃娃寤生已经帮她拿到了。
她只拿起泥老虎：“谢老板，这个就行。”
不等老板再说什么，她和郑寤生已经一前一后退出圈外，新的一波客人涌上来，摊主只好赶紧去招呼别人。
“好嘞，姑娘豁达，我也不劝什么，以后有空来玩儿啊。”
殷澈回头笑了笑，心满意足地走了。
“你看！”她献宝似的把泥老虎递到郑寤生面前，郑寤生怀里还抱着给她的泥娃娃。
澈儿一向是个爱玩闹的，小时候管得严，带她玩得少，后来长大了……长大了这还是第一次带她出来玩。
郑寤生故意板着，假意正色道：“要是让刚刚那个摊主知道堂堂国君侍卫长竟然当街玩投壶这种小把戏，就为了拿个泥老虎，你说他是会吓个半死还是会笑个半死？”
殷澈毫不客气还击：“哼，要是让新郑满大街百姓知道堂堂国君抛下政务，扮作平民满大街瞎逛，他们是会吓个半死还是气个半死？”
“咳咳，澈儿，过分了啊。”
殷澈白了他一眼，把泥娃娃拿过去，泥老虎塞他怀里。
两人走走停停，晃晃悠悠逛了大半晌，看过了杂耍、卖陶皿的、卖灯笼和吹糖人的，殷澈买了两个糖人娃娃，可是糖人做得精巧可爱，舍不得吃，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化掉了。
郑寤生就没这么多小心思，一口吞掉了糖人的脑袋，三两口过后，只剩一根竹签在手。
殷澈眼神复杂地望着他，似乎在说，这么可爱的糖人，怎么舍得下口呢？
郑寤生只觉好笑，为了弥补澈儿心疼这心疼那的小心灵，掉转头又找卖糖人的大爷买了一个新的，化掉的那个只好由他代为解决了，殷澈这才重新开心起起来。
两人还买了城里颇有名气的老字号栗子糕和荷花酥卷，边走边吃，栗子糕软糯，酥卷香脆，拿在手里当零嘴吃很不错。大部分时候都是殷澈在吃，郑寤生很少动口。倒不是他不喜欢，只是看到澈儿很喜欢，就想都留给她。
走着走着，到了晌午时候，虽然才吃了糕点，殷澈的肚子还是不争气地响了起来。
天不亮便起床祭祀先祖，后来又逛了大半天，怪累的，也该饿了。
郑寤生目光四处一扫，盘算着去哪里吃东西。酒楼么，可是大年初一酒楼都不开张。回宫么……才出来玩了半天，这就回去了？真扫兴，他不太想回宫。去哪里吃饭倒成了一个难题。
殷澈望了望周边的环境，前方一个岔路口颇为眼熟。
她有了主意，抱住郑寤生的胳膊：“寤生，我们去丽娘家吃饭怎么样？”
丽娘？郑寤生对此人有些印象，好像是澈儿当初从权县一起来新郑的朋友。
“走嘛走嘛，大年初一都是要走亲戚的，我们去看看丽娘嘛。”郑寤生似乎还在努力回想什么，殷澈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不是因为饿，而是她也不想回宫，这里刚好离丽娘家近，去丽娘家坐一坐，吃个饭再回去有什么不好呢？
她的朋友不多，年龄相仿的闺蜜更是少得可怜，她可不跟丽娘和余姨客气的。
“好啊。”郑寤生笑着答应，他的思维停留在“走亲戚”三个字上，逢年过节国君自是不用走亲戚，澈儿孤苦伶仃一个，也没有哪家子亲戚可走，可是听到这样一句话从澈儿口中说出来，他就忍不住心一软，甚至还想接一句“这样像不像回娘家？”
他没真拿这句话来逗澈儿，还不到时候。
丽娘家里静悄悄的，平日里就母女两人住着，也没什么亲友走动，人际关系简单。殷澈在屋外瞧着，似乎比平日里还冷清些，若不是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庭院，院中树上挂了红灯笼，还真瞧不出来半点喜庆。当然，也不排除是邻家太热闹的缘故。
听见敲门声，丽娘母女见是殷澈，着实又惊又喜。然而看到她身侧长身玉立、丰神俊朗的男子时，惊愕中不免带上畏惧之情，殷澈赶紧一手挽一个：“我和寤生来蹭饭了，可怜大年初一酒楼都不开张，我们连个吃饭的地方都没有，丽娘，余姨，我们只能来投靠你们了。”
明明带了大包小包礼物上门来做客的，非要把自己说得可怜兮兮的，生怕主人家不给她饭吃似的。
丽娘和余氏不约而同都被逗乐了。
余氏点着她的鼻尖：“说什么傻话呢，余姨还能把你关在门外头，不给你饭吃？”转身招呼郑寤生，“这位……郑公子，若不嫌弃这家徒四壁、破砖烂瓦的，也请进来坐一坐吧。”
母女两个当然知道郑寤生是什么人，更知道不能将他的身份嚷得人尽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