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那边叫兴趣班。”阿绫说，“有上书法班的，有上算术班——就是算各种数的。还有油画班、水彩画班，这些主要是画图的。还有学乐器的。”
“听起来各种都有。”晏柔眨眨眼。
“阿柔，你知道我这是写什么么”天依一边提笔写着，一边转过头来，“是写给你夫君的。以我们这个名义，让他今后对你好一些。”
“这一张东西，能派上用场么……”晏柔唉了一声，对此有些索然。
“能。”天依对她说，“今后你再在家里遇到什么，就同我们直接说。我们能够帮你解决。”
大约是当天依将那张文书印上她们自己专属的印时，她才从晏柔的眼神里看出担忧正在逐渐退却。她将这张纸塞进晏柔的衣袖里，让她明日带回家中。随后，她们容留晏柔在温软的床榻上过了无忧无虑的一夜。
今天快要结束了，天依并不知道小公子为晏柔安排的活计是什么。她一整天都在忙，从上午，她们各自离开房间以后，她和阿绫就带着两位新的采购员到了街上，去染坊见那名一块收黄檗的店主。第一次选举的结果很靠谱，阿张和奂氏都有接触采办工作的经验——这正是她们被女工们选出来的原因——甚至比起洛绫两人来说，她们的经验还更多。所以天依只向店主简单介绍了一下，并且将染坊采收黄檗的经验和情况简单地介绍给了她们，奂氏就开始同店主喋喋不休地讨论之后收买黄檗的事了。她们还对乐正绫先前提出来的计划有了细微的修正，既让店主觉得满意，又符合这两日试制时摸索出的工期——当然，她们也稍微压缩了一下店主得到的报酬，因为有两位夫人站在一旁撑腰，这成了她们同店主谈判时很大的一个砝码。
“真是术业有专攻。”乐正绫站在一边，看着在本专业内非常优秀的两位采购员，放了一万个心。每个人会的领域都是有限的，如果什么事都自己亲力亲为，那往往是什么事都做不好。现在在采购这一方面，她和天依可以放心了。
这方面的事情进展得顺利，所以她们在午时来临之前就打道回府，回到了试制的场合，不过并没有从店主手里收得黄檗——它要在几天后才能派上用场。女工们的工作仍然是裁剪、砍剁麻料，而由于两位采购员已经有自己的工作，她们没有加入下午的劳动，而是帮女工们做其他事情，比如看水刻报告休息时间。女工们一开始对此并不适应——她们之前生活的常态是从早上起来就干活到晚上，如果要说休息的话，没有人给她们规定休息时间，休息的机会和长度均是随机的。营中事多，催得盯得紧，就休息得少；事少，催得盯得松，就休息得多。第一次将工间休息纳入工作计划中，她们对此很感到新鲜。不过当一开始那个风头过去以后，姐妹姑嫂们就逐渐习惯了隔段时间停下来舒活筋骨、喝水歇手的状态。
大约到今天的工作日结束时，大部分的麻料已经被切剁完毕。或许到了明天，全部的麻料就能处理完，那会儿作坊就将进入下一道工序——将麻们放入大灶蒸煮。当这些原料花上一天时间完全煮烂后，造纸的艺术就真正开始了，女工们日后真要靠着吃饭的拿手活，也是从那会正式开始。天依对未来几天的生产活动是非常期待的。
不过，除了新成立的造纸作坊的问题以外，她还关心一件事——赵筠的车子估计已经在离霸陵不远的地方了。同晏柔相会的那天，赵定北曾经向自己透露过，莫公子及其夫人还要两日入京。现在已经过去了一日，或许明天，筠儿就会抵达霸陵，她的新家当中，面临她全新的生活。从骠侯肯定也会同莫郡守——现在的新左内史，操办一场他们入关的大宴，将她们也请过去同晏柔见面。在此之后的，又是逐渐逼近的年关……
“哎。”就在她这么想着日后的事的时候，突然身边传来一声少年的呼喊。
“赵公子。”乐正绫向他轻微俯身，同他互行了礼。
“洛先生这发什么愣呢”赵定北仍是吊儿郎当地晃悠着身子，嬉笑着搓着手问二人。
“我刚才在想你妹妹来京的事情。”反应过来的天依同他说。
“啊，我正是要就这件事过来知会你们的。”赵定北点点头，同她们说，“我昨日说还要两日，现在我可以打包票，就是明日筠儿就会进城。只不过她进来以后还要歇息个三两天，毕竟旅途也颠沛。你们也知道的，主要是函谷那一块不太好走。”
“是。我们冬时就走过，那路对健康人来说尚可以，对行动不便的、需要乘坐舆辇的人来说挺吃力的。”乐正绫附和他。
“那筠儿的身体状况……”
“不一定，要休息个三两天，不代表说是就很差。何况莫内史自己也要休息的，他春秋不低了。”赵定北小心地说，“当然，最好是我说的这样，就是人没啥问题，只是累。总之，我是过来通知你们欢迎莫内史的宴会的具体时日的。就在休息舒服了之后，九月二十二，那是一个吉日，适合宴饮招待。我们就在那天为他们一行接风洗尘，顺带我们也过去受关内诸人的欢迎。”
“听起来蛮不错的！一定有很多菜。”天依默然将这个日期记在心里。看来此事还不急，再过个五天，她们才会同阔别的筠儿真正见上面——当然，还有那个莫子成。
“对了，你们那个用麦糖做的糖葫芦串，筠儿在洛阳的时候就同我说很喜欢吃。”赵定北忽然将身子凑近，对她们说，“这次欢迎宴，最好你们教一教我们的庖厨，那会我们会派几个庖厨过去筹备。你把这个做法告诉他们，我们要给妹妹一个大惊喜。”
“这个晏柔妹妹也会做。你早先问她就是了。”天依蹙起眉头，“公子是忘了么”
“哎”赵定北扶住额头，想了好一会儿，“好像是的。原来是这样！那我直接问晏柔去。”
他便摇着头往院子外面走。
“慢着——”
“有其他事情要向本公子交代么”
“有。公子今天给她安排了多少活”
“这不就你们的面子，我今天大部分安排了其他人了。”赵定北摊开手，“要不然我今天怎么见不到晏柔几次呢。她不太忙了。就是过午的晌食，还有夕食，我实在是接受不了别的口味，让她做一做。毕竟按你们的话，她在我家中十年了，又是新婚，也确实得休息一段。”
“那我就代晏柔妹妹多谢小公子了。”天依向他揖礼。
同洛阳赵府中的诸人相见第二天，事情勉勉强强也过得去。一切仍是沿当前的轨道向理想的规划发展着。既然这几日不急着筹备同筠儿见面的事，晏柔那边的压力又少了很多，那她们可以放宽心来，好好地在作坊中做一做第一次试产了。
——第二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