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他也想得通其中意义。</p></p>
“我不会回去。”他沉声对严昀道。</p></p>
严昀点了点头,表示了然,却没说话。眼风不着痕迹地瞟向桌上笔墨。分明是那么不经意的一个动作,配上他的脸色,却是生生显得刻意。</p></p>
序旸会意。严昀是担心他出尔反尔,想他立字为据——给父亲写封亲笔信,直言他不会回去。</p></p>
“一手交莲,一手交信。”他淡然道。</p></p>
严昀眉梢一挑,唇角微微勾起,便是一副比女子更妩媚的媚态凸显,“七天。”</p></p>
“三天,”序旸好整以暇,幽幽地加码。</p></p>
谈判,是他的长项。要跟他比谈判,严昀到底是输不起。</p></p>
严昀陡然抿紧双唇,竭力想保持镇定,却仍止不住面上肌肉因战栗而产生的抽搐。</p></p>
那一朵天山雪莲,被他收在他的私人宝库里。而那宝库,并不在祁阳,是在建同郊外一座别院。与江寒,往返一趟,换马不换人,正好三日路程。</p></p>
序旸对他的了解,竟已到如此精确……既然知道他的宝库所在,难道会不知他的库里都存了些什么?</p></p>
而那些东西都是怎么来的,只怕序旸也是了如指掌的……</p></p>
思及此,严昀只觉全身不寒而栗,面色渐渐发白。</p></p>
序旸对他的惊慌视若无睹,潇洒地站起身,走了出去。遇上候在门外的汪掌柜,看也不看一眼,完全像个陌生人似的。</p></p>
汪掌柜朝雅间里瞟了一眼,叹息着摇了摇头,负手踱步离去。只那叹息之中,似有如无的,带了点轻蔑的嘲讽意味……</p></p>
三日后,严昀揣着序旸的亲笔信,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仓皇离开江寒。而序旸却带着轻易到手、代价沉重的天山雪莲,神色轻快地直奔敕建颜相国府。</p></p>
只是不巧,素素和初卫去了楚王府。采枝留在府中。</p></p>
见了天山雪莲,采枝瞬间忘却之前她对序旸那些许的不满,竟是难得的当面夸了他两句“有心”,“懂事”。</p></p>
序旸心下一片淡然,只觉这小丫头可笑,面上却仍是“枝姐”长,“枝姐”短的唤着,态度十分恭谦。</p></p>
采枝仔细参照医书中所绘,对比这一株雪莲干花,惊觉竟是真货,当下激动得有些找不着北。“娘子有救了,有救了……”</p></p>
看着她叠手相拍,围着桌子来来回回踱步,口中还念念有词的模样,序旸只觉可笑。嘴角不经意地挂上一抹清淡笑容。</p></p>
只不想,采枝突然停下,转头看他。眼神直勾勾的,带着疑惑和探索之意,直把他看到心里发毛。</p></p>
“枝姐?”他收起笑意,小声地唤采枝。</p></p>
采枝浑身抖了一抖,恍然似回过魂。眉头却又皱了起来,面色如深潭静水,幽幽的,渺渺的,叫旁人看不清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p></p>
半晌后,只听她道:“序旸,从实交代!”半眯的杏眸,斜视序旸,便有种拷问的意味。</p></p>
序旸木然咽下口中香茶,顿了好一会儿,才讷讷地反问道:“不知枝姐想我交代何事?”</p></p>
采枝不睬他推搪之辞,直问他:“你对娘子的事,好像很上心呐……”</p></p>
素素派去买雪莲的人,前脚趾还没出江寒呢,序旸就已经将雪莲呈上。若非有心,孰能为之?</p></p>
序旸闻言,暗自长舒一气,却又陡然间只觉苦涩情绪弥漫心头。</p></p>
偏偏看上了这样一个灵精的丫头,偏偏这个丫头的身份又是这样的特殊。偏偏这个丫头却又是这样的傻,被人欺负被人伤害,叫人放心不下,只好时时在她身旁,护着她……</p></p>
可,她总也有飞出他臂膀之外的时候。飞入高墙中,飞入帝王家……</p></p>
如今再想那么多,又有什么用?</p></p>
序旸心下泛起隐隐忧伤,摈去一切杂念,只淡淡地提道:“东家于我,有知遇之恩。”</p></p>
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p></p>
他曾亲口对素素说过这句话,可素素却不明白,他指的,并不仅仅是如今,更是早在八年前。在他母亲离世,他的人生最低落、最彷徨的时候,素素提出要参股他的司喜。</p></p>
司喜,是他十岁那年,用自己积攒的零花银子开办的铺子。由于资本薄弱,只能租个穷酸的小门小面。加之他经营不善,差点无以为继。</p></p>
因此事,司喜和他一度沦为整个严家的笑柄,所有人都否定他的经商才能。时值他母亲去世,父亲便以此为借口,强制要他关门大吉,回家守孝。</p></p>
当时他也心灰意懒,准备认命,回家后再不出来。</p></p>
可就是在那时,素素突然提出要参股司喜,并说要由她来经营司喜……当时他没同意素素的要求。一来,司喜的他的,他不要跟别人分享。二来,也是因为,他的好胜之心被素素点燃。</p></p>
可是当三年之后他重回江寒开店,并且开张当日又遇见素素前去捧场。听汪掌柜给他转述的素素的话,他又觉得,素素的确是看好他的“司喜”的招牌……</p></p>